21世紀經(jīng)濟報道 袁雪 布魯塞爾報道

    3月15日，法國核安全署將日本福島第一核電站發(fā)生的核事故認定為6級，僅次于1986年的切爾諾貝利核電站的7級事故。在核能發(fā)展史上，7級僅被使用過一次；同一天，美國科學和國際安全學會稱，事態(tài)仍在惡化，“(福島)不幸可能會達到7級”。

    上個世紀80年代“談核色變”的情緒重新籠罩全球。15日，歐洲議會第四大黨團，歐洲議會綠黨/歐洲自由聯(lián)盟黨團公開呼吁，歐洲應該立刻關閉存在安全隱患的核電站，停止所有新項目，在歐洲范圍內淘汰核能。

    日本福島核電站核泄漏和輻射威脅日漸增加，民眾壓力也逐漸升溫。德國在15日成為在危機后第一個關閉核電站的國家；在全球裝機總量第二的核能大國法國，綠黨聲勢再起，呼吁全民公決決定核能的未來。

    在此情緒下，國際能源署總干事田中伸男擔憂公共資金或減少對核能投入，“我承認，民眾對核能的恐懼漸增。我理解這種民意，同時我也很關切，因為核能(在對抗氣候變化上)有重要地位。我呼吁人們更加耐心，等到有更多信息時再做評估，吸取教訓”。

    另一方面，產(chǎn)業(yè)界也在人人自危，主動表示將提高安全標準。15日，歐盟27個成員國和法國阿?，m、德國公用事業(yè)公司E.On AG和芬蘭富騰等歐洲主要核能及能源公司一致同意，對全歐的核電站進行壓力測試。歐盟負責能源事務的委員奧廷格還呼吁在二十國集團框架下探討全球范圍的壓力測試。

    一位參加當天討論的人士對本報記者表示，產(chǎn)業(yè)界也在力推更嚴格，但歐盟協(xié)同統(tǒng)一的應對措施，“否則各國對日本核事故所作出的政策反應不一致，產(chǎn)業(yè)界會無所適從”。

    德國重拳整治

    日本福島核電站事故在德國引起了另一場“地震”。3月15日，在與內閣召開緊急會議后，德國總理默克爾宣布關閉本國7座在1980年之前建設的核電站；此前，瑞士曾宣布暫停對新建設項目的審批。

    德國原本就對核能發(fā)展持懷疑態(tài)度。2002年德國政府通過一項“核電逐步退出”的法令，確定到2022年左右關閉境內全部核電站。在2009年大選期間，核電存廢成為各黨爭奪的議題之一。最終，由現(xiàn)任總理默克爾領導的基督教民主聯(lián)盟在大選中獲勝，并在去年10月推動通過政府有關延長核電站運營期限的計劃。

    但福島核電站危機打破了德國在核能存廢的政治平衡，綠黨等力量抓住機會重新掀起了對核能安全的抨擊。3月14日，10萬人走上街頭，要求在德國中止核能發(fā)展。隨即，默克爾宣布延長核電站計劃3個月，在此期間對全國17座核電站進行徹底安全檢查；15日，默克爾更進一步，宣布關閉7座核電站。

    歐盟代表核能的工會——歐洲原子能論壇對外關系主任Christian Taillebois15日對記者表示，任何關閉核電站的決定都是政治決定，而非出于安全目的，“時間不是關鍵，如果這個核電站是安全的，就沒有理由將其關閉。如果一國安全署認定它是安全的，那就可以繼續(xù)運行，否則就是政治決定”。

    歐盟對于核電站運營時間的監(jiān)管有兩套體系，一種是在最初批準時就設立運營年限，例如30年至40年；另一種則是每隔數(shù)年，例如10年對核電站的安全進行徹底檢查，再頒發(fā)下一個10年的運營執(zhí)照。

    歐盟委員會一位核能專家稱，目前美國研究結果將核電站運行安全期限設定在60年，“在歐洲，運營時間和安全并沒有直接關聯(lián)”。

    力量天平的傾斜

    在歐盟27個成員國中，共有15個國家擁有核電站，核電發(fā)電量占總發(fā)電量的30%；德國由于對核電的懷疑，核能發(fā)電占比為26%，歐盟最大的核能國家法國擁有58座核電站，發(fā)電占比高達75%。

    即使在法國，新一周以來核電政策也備受抨擊。法國綠黨呼吁舉行全民公決，決定核能未來；非政府組織“核能的出口”(Sortir du Nucléaire)和綠色和平也在巴黎地標埃菲爾鐵塔前舉行示威游行，挑戰(zhàn)法國自上個世紀70年代石油危機以來的經(jīng)濟中心政策——大力發(fā)展核能。

    14日，核能巨頭阿海琺的股價下跌近10%，同時法國58座核電站的運營商EDF股價也損失了將近5%。15日，法國總理菲永緊急召集這兩大能源巨頭高管和政府高級官員，商討對策。

    由于1986年切爾諾貝利核電站的嚴重事故，歐洲曾一度對核能若即若離。德國的反核呼聲就主要來源于對核能安全性的懷疑，切爾諾貝利事件波及德國，因此其擔憂更甚；但之后十余年核能的平靜發(fā)展，加之近年來歐盟與俄羅斯不斷的天然氣爭端，一股核能發(fā)展熱潮回歸。

    上述歐盟委員會核能專家對記者表示，在福島事故之前，歐盟內部支持繼續(xù)發(fā)展核能的國家，要多于希望退出的國家，瑞典和意大利都在近期調轉限制核能的方向，重新進行開發(fā)；

    但日本福島的危機則可能扭轉這一力量分布。Taillebois承認，由于此次危機，民眾和投資者對核能產(chǎn)業(yè)的信心大幅下滑，因此待事態(tài)穩(wěn)定后，政府很可能需要開展積極宣傳活動，重樹核能形象。

    歐盟委員會的初步研究顯示，到2030年，如果沒有新投資的注入，歐洲核能行業(yè)的產(chǎn)量將會開始下降。

全球的壓力測試？

    而在危機當下，政府的對策選擇是加強監(jiān)管。15日，俄羅斯總理普京要求俄國家原子能公司、能源部和自然資源部等部門，聯(lián)合進行核能領域現(xiàn)狀和發(fā)展前景的分析，并在一個月之內向政府提交調研結果。

    同一天，在歐盟負責能源事務的委員奧廷格召集下，歐盟27個成員國能源部長或高級代表，監(jiān)管者，以及主要的核能企業(yè)在布魯塞爾召開高層協(xié)調會議。會后一致同意在歐盟范圍內開展針對核電站的壓力測試。

    吸取福島核電站事故的教訓，歐盟壓力測試旨在檢測核電站在地震、海嘯、冷卻系統(tǒng)或操作系統(tǒng)失靈、供電中斷、備用系統(tǒng)失效以及恐怖襲擊等突然狀況下的防范措施和應對能力。

    奧廷格表示將盡量在上半年完成共同標準制定、測試專家聘用等準備工作，并在下半年實現(xiàn)壓力測試。

    壓力測試的目標不僅僅局限在歐盟內部，奧廷格還邀請歐盟的伙伴和鄰國，例如瑞士、俄羅斯和土耳其共同參與；同時，他還致信國際原子能機構(IAEA)呼吁舉行特別會議。目前，各個核電站運營者都根據(jù)IAEA的安全框架進行安全運行。

    一位參加當天討論的歐盟官員對記者表示，對于歐洲那些擁有多個核電站的國家來說，顯然不可能在一夕將核電拋棄；但在會上形成的共識是，需要從福島危機吸取教訓，審視歐洲核能的安全狀況，并加強安全措施。

    她還告訴記者，德國公用事業(yè)公司的CEO Johannes Teysseen積極推動歐洲甚至國際范圍內，對福島危機協(xié)同的分析，和共同的應對方向；否則各國各行其是，得出的教訓和采取的措施可能存在相當?shù)牟町?，這將讓企業(yè)難以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