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如水，可以磨平男人性格中的棱角，但澆不滅男人心中的熱血；可以帶走女人生命中的青春，但抹不去女人人生中的睿智；或許，生命的意義是，在光陰中積淀一份細水長流的情感，在光陰中慢慢地接近深埋心底的那個人生的終極目標。

——李國慶、俞渝夫婦和當當網(wǎng)的故事，其實是一段光陰的故事，關(guān)于熱血與奮斗，還有愛情。

文/本刊記者 曹一方 圖/攝影記者 雷 輝

型男與淑女

在《商界》雜志17年來的封面人物中，李國慶是第一個要求采訪時配備時尚化妝師的企業(yè)家。

一番精心打扮后，47歲的李國慶身穿韓版修身小西裝，系著黑色窄面小領(lǐng)帶，加上一頭酷勁十足的發(fā)型。用時下流行的話來說，絕對是型男一枚。

在微博上橫沖直撞的李國慶，其實是一個非常善于與人打交道的人。見到《商界》記者，他一邊遞名片一邊說，自己從2002年就開始看《商界》，是《商界》的老讀者。然后，他很自然地與記者聊起近幾天的新鮮事兒。

采訪前的周末，李國慶攜家人到北京遠郊踏青爬山，晚上還和兒子一起收看江蘇衛(wèi)視的相親節(jié)目《非誠勿擾》，爺倆一直是該節(jié)目的忠實粉絲，盡管老婆俞渝評價這節(jié)目低俗。

過幾天，他將和搖滾歌手崔健在媒體上對話。他饒有興致地告訴記者：在北大念書時，他一手操辦崔健北大演唱會，但遭到學校領(lǐng)導的批評反對，后來他倔強地成立了北大崔健后援會，使演唱會最終取得了成功，學生們反響強烈。

記者邀請這位資深型男參加幾天后的“商界時尚之夜”活動，李國慶欣然答應：“咱去吧！到時候即使我沒時間，我也讓我老婆來?！?/p>

果然，幾天后的活動現(xiàn)場，俞渝如約而至。而李國慶則在微博上說：他委托老婆參加活動，自己在家陪兒子為寵物剪毛。有女粉絲立即跟帖說：愛家愛小孩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在老婆俞渝的眼里，李國慶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名流云集的活動現(xiàn)場，俞渝一身素雅的著裝，言談舉止從容嫻靜，她在拍照用的小題板上寫道：時尚是一種積極的生活態(tài)度。她告訴記者：國慶是一個真實、誠懇的人，他對市場的把握能力很強，同時他又是整個公司最勤奮的人，每周的工作時間比任何人都長。

2010年12月當當網(wǎng)上市后，在微博上口無遮攔的當當網(wǎng)CEO李國慶，迅速成為時下最會搶風頭的企業(yè)家。這個多年來始終低調(diào)的男人，在當當網(wǎng)上市后如同打了雞血——自曝前女友，大戰(zhàn)“大摩女”，死磕京東，怒斥百度、阿里巴巴，儼然一副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做派。

記者問俞渝：對李國慶開微博一事怎么看？她的回答直截了當：沒事找事！據(jù)說，李國慶在微博上“秀恩愛”后，被俞渝攆出家門，只得在朋友家的客廳里睡了兩夜。

然而，在當當網(wǎng)的經(jīng)營決策上，夫婦兩人向來是雙劍合璧，披荊斬棘——

就在采訪的前一周，李國慶在微博上炮轟百度，宣布停止在百度上的廣告投放，將這筆資金用于降價促銷，直接讓利給消費者。俞渝對記者說：國慶這一舉動遭到了一些股東反對，而自己則力挺丈夫，因為百度悍然漲價后，為企業(yè)推廣帶來的邊際效應越來越小。

一個是鐵齒銅牙的型男，一個是優(yōu)雅睿智的淑女——李國慶和俞渝攜手走過了15年的婚姻，更走過了當當網(wǎng)11年的漫漫征程。

光陰如水，可以磨平男人性格中的棱角，但澆不滅男人心中的熱血；可以帶走女人生命中的青春，但抹不去女人人生中的睿智；或許，生命的意義是，在光陰中積淀一份細水長流的情感，在光陰中慢慢地接近深埋心底的那個人生的終極目標。

——他們與當當網(wǎng)的故事，其實是一段光陰的故事，關(guān)于熱血與奮斗，還有愛情。

我要高調(diào)了！

當當網(wǎng)上市前夕，李國慶私下對俞渝以及股東們說：“我要高調(diào)了！請你們能夠接受?！痹趺锤哒{(diào)？還未等大家反應過來，就在當當網(wǎng)上市前8天，李國慶通知公關(guān)部為他開通了新浪微博。而俞渝對于微博這個新興玩意兒并不熱衷。

李國慶微博的個人介紹寫著：我口無遮攔，多有得罪，請海涵。盡管事先為公眾打了這劑心理預防針，但是，當當網(wǎng)上市后的2011年1月15日，李國慶和“大摩女”在微博上火爆罵戰(zhàn)，仍然牢牢地抓住了公眾的圍觀眼球，重重地沖擊了人們的常態(tài)心理。

“一個上市公司CEO，何以至此？當當網(wǎng)上下情何以堪？”

“如此猛烈的心理爆發(fā)，是因為上市之前被壓抑太久？”

面對天風海雨般的質(zhì)疑與嘲諷，李國慶卻疑惑了：“很多人覺得我好像突然牛了，突然狂妄了，其實他們根本就不了解我。”

李國慶是一個地道的北京爺們，1983年他以北京市第一名的成績考入北大社會學系。北京、北大、社會學，這人生中的三個元素交織在一起，塑造出了他骨子里那種指點江山、雖千萬人吾往矣的鮮明個性。

一次，一位為人厚道、向來不顯山露水的企業(yè)家好友私下對俞渝說：“我哪兒能跟國慶比?。∷贝螽厴I(yè)，然后直接到國務院秘書處工作，我就一個一般大學，畢業(yè)后只能在小學教書?！?/p>

李國慶自稱：當年在北大，他的名字在比他高三屆、低四屆的學生中無人不曉，絕對的風云人物。當時，他確實是一個校園紅人，身為北大學生會副主席，性格耿直的他常常為學生仗義執(zhí)言。

當著老校長丁石孫的面，血氣方剛的李國慶跟總務處長叫板?？倓仗庨L說，宿舍電話壞了不必非要修好，因為學生們喜歡通過電話談戀愛。李國慶一激動，便拍桌子道：“你這個老昏庸，你的責任是讓它暢通無阻，你管是不是談戀愛？！”

令人捧腹的是，他還給談戀愛的同學發(fā)避孕套，他把避孕套放在一個信封里，信封上印著“北京高等教育思想政治研究會”。在上世紀八十年代，整個社會思想還很保守，年輕的李國慶卻有著一腔敢于打破陳舊規(guī)則的熱血。如今來看，李國慶的特立獨行，不過是這股鋒芒畢露的熱血，并沒有隨著年齡的增長、閱歷的增加而減弱絲毫。

這股熱血在他心中激蕩了二十多年。只是，當當網(wǎng)創(chuàng)業(yè)之初，夫妻倆商量分工時決定由俞渝擔任當當網(wǎng)的公眾形象，接受媒體的采訪。所以長期以來，在公眾的印象中，當當網(wǎng)是由睿智、理性的俞渝一手創(chuàng)辦起來的，而李國慶只是一個配角。

有時候碰到老熟人，別人問：“聽說你老婆的當當網(wǎng)做得不錯?！崩顕鴳c只好啞然失笑：“怎么是我老婆一人做起來的呢？”這種隱匿在俞渝身后的狀態(tài)，帶來的還不僅僅是誤會。在微博戰(zhàn)中，李國慶被大摩女用“吃軟飯”這種傷自尊的詞匯激怒了。

這場轟動一時的微博戰(zhàn)，僅僅是李作為一個企業(yè)家、一個上市公司CEO，失去理智、橫生是非的鬧劇嗎？

在公眾心目中，以李國慶的身份，應該是一種冷靜而理智的莊重形象。而他對自己的約束，遠沒有外界所期望的那么局限。他出道時，父母只對他囑咐了兩句話：一是別太辛苦，掙多少錢不值；二是一定得守法，千萬別違法。

激烈的微博戰(zhàn)背后，仍是李國慶那一腔澆不滅的熱血。他用異常極端的言辭打破了IPO企業(yè)與外資投行間的默契。

事實上，外資投行幾乎壟斷了中國企業(yè)海外IPO的渠道，在這一過程中，他們與IPO企業(yè)有著一致的利益大方向——把企業(yè)股票賣出去。但是，他們不只是企業(yè)的代理人，他們同時也是投資者的代理人，他們正是利用買賣雙方信息的不對稱來促成交易，體現(xiàn)自己作為中介的價值。

且不說當當網(wǎng)是否被低估，中國企業(yè)的海外IPO長期遭受折價待遇，卻是一個不爭的事實。草根出身、野蠻生長的中國企業(yè)家們，面對陌生而復雜的海外資本游戲規(guī)則，往往會顯得手足無措，這樣一來就只好被外資投行牽著鼻子走。IPO之后，雙方為了維護公眾形象，縱然有所不滿，也會對外粉飾成功、舉杯相慶。

然而，就在當當網(wǎng)宴請摩根士丹利團隊的前兩天，特立獨行的李國慶在微博上以一段“搖滾京罵”炮轟大摩壓低當當網(wǎng)發(fā)行價。那種延續(xù)已久的表面默契頓時蕩然無存，但是，這帶給人們一連串彌足珍貴的思考——企業(yè)與資本的溝通技能、中國資本市場的壯大、本土投資銀行的崛起……

最終讓爭端歸于平靜的人，還是俞渝。面對輿論，她各打五十大板，一邊稱摩根士丹利已經(jīng)道歉，一邊說李國慶言辭不當，給雙方都留了臺階。兩天后的上市慶功宴上，俞渝穿著一件紅色連衣裙，舉著紅酒杯子，笑容可掬地跟每一桌客人敬酒。